「大禸」一词该不该取消?

 

集中囬应一下@穆-萨王-爷 的一些质疑。一是因为这位博主不允许我关注他、因而无法对其微博进行评论;二是因为碎片化的你问我答太浪费时间,耽误既定选题的推进。今后我会尽量采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流,因为我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、这种方式能最大限度避免重复解释。(图4、5) 20181001_154350_026 20181001_154404_027

第一、民国时期的「囬族」、「囬教」之争。

我不是这方面历史的专家,这里我推荐丁明骏先生的一篇论文《民国时期“囬族”“囬教”之争与囬族群体的自我认知。》,里面对一些史实的引用十分详备,包括您文中的一些引用。大体来说,当时囬族内部对于此问题本身就有两种不同意见,「信囬教的汉人」这种说法不但是白崇禧坚持、西北的马福祥和马鸿逵都是支持者之一,这些人好像就是您说的「坚决抗日的西北几马」之一。(图6、7) 20181001_154733_028 20181001_155251_029

第二、抗日与「囬族」。

您在文中讲「因当时日寇发动侵华战争,窥见西北几省多是囬族军阀势力掌控,就试图通过宣传囬教民族鼓吹建立囬囬国来分裂中国。」这段文字旨在说明「囬族说」多么有力。可是荒唐的是您这段话里也讲「日寇宣传囬教民族」、「日寇鼓吹建立囬囬国」,这恰恰是「囬族说」最大的隐患呀。

当时囬族内部持「囬族说」的派别就提出了「民族自治」的要求,日本侵略者更是以此说鼓吹「民族自决」、建立独立「囬囬国」。日本人据此建立的囬教汉奸组织、扶植的马良之流的囬族汉奸也不在少数,为祸甚烈。而白崇禧当时也是基于当时日寇的阴谋,提出搁置争议的说法。(图8.9.13) 20181001_160047_0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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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、「大教」和「小教」。

以上您列举的「囬教囬族之争」也好、「西北几马抗日」也罢,无非是想提炼出「大教」、「小教」这个所谓的「大禸起源」的合法合理性。这里且不说「大教」、「小教」的说法是否就是因「囬族囬教之争」发明的,就您这种说法本身就很矛盾。

「囬族就响应蒋中央政府的要求自称囬教,因人少也谦称小教,对应的汉民就被称为“汉教人”,因其人多故而也称其为“大教人”」、

「其实这里面也透着囬汉两族的相互尊重和其乐融融——囬族尊称汉族兄弟为大教,汉族兄弟也没有因囬族人少称囬民是小教,而是很暖心的称囬民为:贵教清真。」。

按您以上的说法,「大教小教」本身就是蒋政府的压迫所致,并没有什么其乐融融。而马坚先生在1951年的文章里的说法跟您完全相反:

「反动统治时代,是大汉族主义的时代,汉人自称大教、称囬民为小教,这虽然是轻视囬民得意思,一般囬民却承认了这个称呼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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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我是不是能请问一句,您的「其乐融融」的说法是不是仅仅只是一种话术而已?

「贵教凊眞」只是一个客气话,肯定是晚于「凊眞」这个词被「借用」作为自称,因为这个词本身就是道教词汇、后来被摩尼教、景教多次借用。说难听点,这里的「贵教」大有点「贵国」的意思,对!就是您想到的那个「贵国」。肯定不是囬教的他称,更不会像您说的那样「而是很暖心的称囬民为~~~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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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、「大教人吃的禸,就叫“大禸”」?

其实您关于「大教」跟「大禸」的解释本身就有着严重的逻辑陷阱:

  • 如果「大教人吃的禸叫大禸」的话,那么「小教人」吃的禸为啥不叫「小禸」呢?
  • 那「大教人」吃了几千年的牛羊鸡禸为啥不叫「大禸」,而只有潴禸被叫「大禸」呢?

这里的关键就是,所谓「大小教」根本就是个托词,「大禸」这个词本身就是宗教忌讳的说法。事实上您把「大禸」的说法指向「囬教」的本身就是承认了这个词宗教忌讳的含义。

您给我安上的罪名是「唯恐天下不乱,罔顾事实、胡言乱语,煽动囬汉对立和隔阂」。

这里先说事实。

事实是,「大禸」这个词本身就是因宗教忌讳发明出来避讳用的,甚至这个词本身不是发明而又是「借用」。说白了,这个词就是偷来之后被篡改了本来的词义,就跟「凊眞」这个词一样。

  • 《黄帝内经素问》里就有「大骨枯槁,大禸陷下」的说法,这里的「大禸」指的是人体肥厚的肌禸组织。
  • 满族有管「祭禸」叫「大禸」的方言,而满族祭祖用的是瀦禸、入关之后这个词因为分赏祭禸而扩散,这时出现了大禸饭小禸饭的说法。
  • 至今东北济南江浙都有「大禸面」、「把子大禸」的说法。

以上这些「大禸」都是取的「大块的禸」的意思,并没有特指瀦禸的含义,虽然这些菜用的都是瀦禸。这也正说明了绝大部分的汉语区里「禸」一般指的都是瀦禸、只有在说别的禸的时候才说羊禸、牛禸、鸡禸。马坚先生早就说过这个问题:「牛禸羊禸」都要说成「牛菜羊菜」、「肥牛肥羊」要说成「壮牛壮羊」,理由是「禸这个词经常来表示瀦禸」。

所谓「大禸」=「瀦禸」这个含义,只是西北方言而已,甚至可以说就是囬族社区的方言罢了。

关于,「大禸」这个词是不是西北方言、是怎么作为一个方言词汇随着囬族社区而扩散、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强迫意义。这个问题在正经的语言学家那里已经详尽讨论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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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、标准汉语和语言禁忌。

我反对「大禸」这个词的理由有二:

一、方言不应该作为标准汉语出现在公共区域的指示牌上,这是保证基本沟通的需要。因为就算是方言区,服务的对象也不可能只是本地人。

二、「大禸」这个词本身就是基于宗教忌讳用于宗教忌讳,说到底是一种语言禁忌、迷信而已。 「大」这个字在这个词的这个含义下,只有禁忌的指代作用而没有任何实际的指示含义。事实上,「大禸」这个词有地方干脆就说成「虎克禸」、「黑禸」。甚至因为禁忌说出瀦这个字,连「牛禸羊禸」都要说成「牛菜羊菜」、「肥牛肥羊」要说成「壮牛壮羊」,理由是「禸这个词经常来表示瀦禸」。(图14)

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禁忌实际就是禁锢,不光是对汉族的禁锢还是对少数民族的禁锢。

要是该把瀦禸叫大禸这种做法成立的话,《古兰经》里所有关于瀦禸的经文都得改成大禸。

第六、「真主至大区」。

您给我安的罪名有「煽动囬汉对立和隔阂」。 我前面已经说明了我的这条微博在讽刺宗教禁忌对人的禁锢。甚至这不是宗教禁忌只是迷信忌讳罢了,因为咿嘶兰教只是禁食瀦禸、并没有禁说、禁看、禁听、禁闻、禁想。

「真主至大区」可笑吗?它又比「大禸区」可笑多少?

「真主至大区」是冒犯吗?它又比「大禸区」冒犯多少?

说句难听的话,用「真主至大」里的「大」来替代「瀦禸」里的「瀦」,那么「大禸」这个词是表达了对真主的敬畏呢还是侮辱呢?

至于「煽动囬汉对立」,我看不出这里有囬汉矛盾啥事?难道因为「大禸」是囬族方言?那我号召这里的标牌应该换成「瀦禸区」这是否也在「煽动囬汉对立」?

至于「煽动囬汉隔阂」。我不明白、号召用通用语标牌怎么就成了煽动隔阂?难道非得把小区域的方言、宗教黑话代替通用语来用于沟通,这才叫消除隔阂?

「大禸」这个词总不是汉族提出用来指代瀦禸吧?

这到底是谁在隔阂谁?

第七、「大禸」这个词该取消吗?

先来看看「大禸」这个词的缺陷:

㈠「大禸」这个词会引起异义,影响交流。 指示牌也好、平常说话也好,沟通的效率总是第一位的。一般人看见「大禸」这个词,必然会问一句「什么是大禸」呀?这个词不像瀦禸、羊肉、牛肉、鸡禸这样词义清楚,必然得用另外的词来解释它。这之后一定会被问「为啥瀦禸得叫大禸呢?」要囬答这个问题,必然会扯出「民族习惯」问题,这样又会扯出「为什么会有这种民族习惯」这个问题,囬答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触摸到了「破坏民族团结」的边缘了。既然这样,为啥要当初多此一举非得大来大去这么麻烦?

㈡ 「大禸」这个词来源于迷信。 不论文化相对论的高调唱的再好听,这种莫名其妙的忌讳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总是一种愚昧的表现。这根本不是信仰,这就是迷信,是实实在在的禁锢。

我抄写一下马坚先生1951年的文章,66年前的正经学者就大力批判过这种现象。不知道这算不算是《古兰经》汉文翻译者的“穆黑”言论?

我们囬民同胞对于瀦禸问题认识不够,以致有种种不正确的观点和不正当的行为,形成了狭隘的民族主义,这也是应该加以深刻的检讨的。汉民同胞对于我们的种种误会和诬蔑,我们自己应该负一部分责任。 古兰经上关于戒食瀦禸的明文,共计三条(第二章第一七三节,第五章第三节,第六章第一四五节),每条都有瀦禸二字,但这两个字并没有染污了古兰经,大家讽诵那三条明文的时候,并没有什么表情。大家说汉语的时候,提到瀦禸二字为什么要唾一口,表示厌恶的意思呢?我认为这是一种无谓的举动;在汉民同胞面前作这种表情,是不礼貌的。提到牛禸二字的时候,倘若有人唾一口,你们觉得怎么样呢?

一般囬民都忌讳瀦字,因此闹出许多笑话来。

东南的囬民曾参加明太祖朱元璋的农民革命,立了汗马功劳,朱元璋为了奖励他们的勋劳,赐他们姓朱,在专制时代,这是无上的光荣。但现在有人问那些功臣的子孙姓什么的时候,他们觉得很难为情,他们认为朱元璋叫囬民姓朱,是一件“缺德”的事情。据说有改姓黑的,不知确实否。

古兰经上(一八∶九四,二一∶九六)提及古代的两个民族雅朱者和马朱者,有无知的囬民,曾提议把经文改为雅牛者和马羊者。

有些地方的囬民,忌讳瀦字,把瀦禸叫做虎克禸,“虎克”是波斯语Khug的对音,翻译出来,是个禸字。中国的瀦字,换成波斯的瀦字,究竟有什么好处呢?

云南囬民忌讳瀦字,因为通常用“禸”字表示瀦禸,故改称牛禸羊禸为牛菜羊菜。他们又忌讳肥字,故改称肥牛肥羊为壮牛壮羊。 但阿訇讲经的时候仍然说:“割断骨禸使不得”,“应该宰肥胖的牲灵做古尔邦”。一般囬民仍然说:“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禸。”肥胖的囬民,仍然承认他自己的脚太肥,不能穿太瘦的鞋子。

反动统治时代,是大汉族主义的时代,汉人自称大教,称囬民为小教,这显然是轻视囬民的意思,一般囬民却承认了这个称呼。凡是与汉人有关的东西,他们都加一个大字,例如把瀦禸叫做大禸(云南囬民把瀦禸叫做大菜),把瀦油叫做大油。因此,有些囬民不愿别人称他的比较大一点的油瓶为大油瓶,这是很无谓的。

在囬民汉民杂居的地区,汉民携带瀦禸通过囬民居住的大街小巷,必须包藏起来;否则,就会挨打。 赶着瀦群通过囬民村庄的人,瀦和人都要遭无妄之灾。囬民同胞不调查一下究竟他是有意给囬民开玩笑的本地人呢?还是不知道囬民风俗习惯的异乡人呢?不问青红皂白,动手打人,违背咿嘶兰教和平宽容的精神,是应当改正的。

最后,我要告诉囬民同胞们,瀦禸并不是绝对不可以吃,因为咿嘶兰教是实事求是的,咿嘶兰教的教律不是呆板的,却是灵活的,到了逃灾躲难的时候,一切都可以变通。因此,古兰经每次戒食自死物、血液和瀦禸之后,总要说明:“凡为势所迫,非出自愿,且不过分的人,(虽吃禁物),毫无罪过。”(二∶一七三,六∶一四五)或者说:“凡为饥荒所迫,而无意犯罪的,(虽吃禁物,毫无罪过),因为安拉确是至赦的,确是至慈的。”(五∶三)

以上这些「姓朱的改姓黑」、「雅牛者、马羊者的经文」、「牛菜羊菜」、「壮牛壮羊」、「大一点的油瓶子不能叫大油瓶」的这些荒唐的做法,跟现在这个「大禸区」差别能有多大?差别在哪里?为什么还要保留?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愚昧吗?还是表现自己以前有多愚昧?

其实类似的这种忌讳或者风俗,汉族和其他民族已经革除了很多,最起码也不会被这种愚昧禁锢影响世俗生活。

㈣「大禸」这个词的构词基础已经消失。 「大禸」如果真的是来源于「大教」、「小教」,那么最起码这个「大教」这个词早就已经失去意义了,不是经常有人讲有十几亿人信的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吗?那现在谁是大教?那「大教吃的禸」还能叫「大禸」吗?这不是摆明了辱教吗?

㈤ 「大禸」这个词的构词基础是民族宗教压迫。 「大禸」如果真的是来源于「大教」、「小教」,这个大小教又是因为蒋政府的压迫政策而来。那么大禸这个词就应该马上取消,这新中国这么多年了,为啥还要抱着「大教」的衍生说词不放? 对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有意见可以当面谈,我国是民主社会、善待少数民族,完全不用搞这种含沙射影。

上面就是我对「大禸」这个词存废与否的一点想法,不足之处还望大家指正。

我认为最该抵制「大禸」这个词乱用的恰恰是囬族群众本身,因为这个词代表着旧社会囬族文化中最愚昧最悲惨的一部分,它现在的大行其道其实就是在讽刺和侮辱进步文明开放的囬族社群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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